有覺、有知與有識不同程度的觀察

Mrs.Sardou

傍晚我有點躁動不安，原因我知道是什麼但無法「概念化」。
此處「概念化」的意思，是指自己不但能覺察，而且理智上能夠清楚的了解自己「怎麼了」。
我能覺察但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日常生活行住坐臥之間，當我們需要去觀察的不是雜念而是深藏的業障現前、身體化了的積習執念、堵塞住脈絡的氣結、盤踞心靈多年的情結等等，全是自己從未意識到過所以沒有反思處理過的東西，既熟悉又陌生，不易自處。
通常躁動時，人會易怒，但這個躁動不至於令我易怒，程度只到可能比較容易不爽而已。於是我沒有去控制它，而是選擇對老公說出來，但也沒有貼切的詞句可用，只能說：「我好像要恐慌了。」
其實不是那回事，只不過，我也不曉得該怎麼準確的描述。看，連一種普通心情都幾乎“言語道斷”了，何況究竟佛法。
老公聞言，頭一縮走開了。
他下班回來身心俱疲，只能自保。
我在廚房一邊煮日式咖哩雞一邊輕微躁動的吹嘴皮，心裡一股能量堵得慌，自言自語：「媽呀我好害怕，天啊太尷尬了，媽呀，好害怕。」
老公終於來問一下這是怎麼了？
我說：「跟兒子的症狀類似吧？就是有一個很微小的刺激出現，激發一段回憶，這段回憶控制了身體，我一時拿自己沒辦法。」
我有覺知而沒辦法。
老公轉身又走了。
突然我起一念——不如我去「請教」小兒子？
他畢竟有被福利部安排做過兒童心理諮商，語言治療什麼的，他應該是有招的，只不過在他自己發作時，無法自己運用而已。
我就大大聲喊著跑去兒子房間，說：「一凡，媽媽好像被一段回憶控制了，我不好了，你有甚麼意見做法可以給我嗎？」
兒子馬上站起身說：「我給你一個擁抱？」
我說：「好啊，擁抱就擁抱。」
擁抱無效，我其實沒什麼感覺，很空白，純粹為了讓兒子有成就感，我說：「喔！我好些了謝謝你，媽媽繼續煮飯哦。」
回到廚房我還是躁動的吹嘴皮，但是多了一種壓抑——不想影響到兒子，我控制自己不再自言自語我好怕啊什麼的，自己知道就好。
忍。
但兒子來了，他覺得我的狀態不好，開始發揮他的知識，說：「媽媽，我認為你應該離開廚房。」
我說：「蛤？不可以啦，我在煮飯呀，大家在等吃飯呀。」
兒子說：「不，這個時候，你應該熄火才對。」
電光石火他有想一下，問：「我可以關掉煤氣灶嗎？」語畢直接關。
再問：「抽油煙機是怎麼關的？」
我指給他看：「關這裡。」
他關了。
然後他說：「你隨我出去，到院子裡走走。」
我說：「可是外面下雨耶，淋雨不太好吧？」
他想了想：「去前庭站一站吧，前庭淋不到雨。」
好，我配合他的指導。
站在黃昏冷冽的空氣中，我的思緒已變。
兒子從後面環抱我，我很警惕他的手會不會碰到我的胸部...... 沒事，我相當平胸，鎖骨以下平面夠大，兒子的環抱很妥當。
我靠在兒子身上，他靜靜的，然後說：「媽媽我愛你喔。」
我說我也愛你。
感受身心的寂靜。
身體無意識的躁動真的靜下來了。
兒子很不錯喔，從自己的經驗中，初步能夠陪伴有覺知的躁動者。
我說：「你的辦法真的有用耶，我很好了，我回去煮飯囉。」
兒子跟著，突然嚴肅的訓話：「媽媽，你心裡有什麼，其實應該跟人討論，你可以和我討論啊，如果我不行，你可以和爸爸討論啊，你不應該自己躲在廚房讓自己一直辛苦下去，我不希望你這樣！」
咦！看「誰」在說話？家長耶！是他的內在家長在說話耶！
我說：「好啊，我接受你的建議，我相信你，我會按照你所說的去做，你也一樣喔！」
伸出手。
兒子一個錯愕，尷尬了，想到他自己躲在房間自己發脾氣喊打喊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了吧？
他有點僵住。
我的手還伸著等他來握呢。
他剛才那種家長式的威嚴沒有了，有點不好意思的跟我握手，我說：「我們一樣喔！」
整件事，整個過程，也挺好的。